他目不转睛看着她，哑声开口。

“你是谁？”

那一身素色锦缎中年女子绕过屏风走来，露出那张和萧芸舒长得一摸一样的脸！

第11章

陆谨奕瞳孔骤然一缩，目露期待：“阿芸，你回来了能不走吗？”

“陛下，臣妾……”

她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淋下，陆谨奕从头冷到脚。

一股巨大的失落席卷了他。

认错人这种事，他不会觉得是自己老眼昏花，他只觉得林宝萱不懂规矩。

陆谨奕脸色一沉：“谁让你进来的？”

林宝萱见他脸色不虞，紧绞着双手。

“臣妾昨夜醒来，听说了萧贵妃之事后，便第一时间就寻来仙师驱邪，进了凌禾宫……”

言外之意，她不仅一人闯了凌禾宫，还带了一群人。

“若萧贵妃再继续纠缠陛下，恐有伤您龙体啊。”

陆谨奕没作声，氛围瞬间变得诡异又安静。

可这时，殿外忽地一阵吵闹。

陆谨奕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走了出去，就见几名灰袍道人在宫内四处洒着符水。

其中一人，身姿挺拔立在原地，宛如白鹤。

看见陆谨奕，四周宫人噗通跪了一地。

仙师也朝他躬身行礼。

林宝萱看着情绪不对的陆谨奕，拦在他身前，柔声道：“陛下，此事是臣妾擅作主张，还请您勿要责罚他人。”

陆谨奕不理会她，径直绕过她走向仙师，声音沙哑：“你能为朕复活萧贵妃吗？”

“若能复活，金银财宝任你索取，纵要官爵田地，朕也允。”

他的话，让林宝萱笑意顿时僵住。

可仙师却在陆谨奕期待目光中，神色淡漠摇头。

“陛下，贫道无能为力，逝者已矣，强求不得。”

这句话，让陆谨奕脸色瞬间灰败。

只是下一刻，仙师话峰一转。

“但世上有一丹，名为入梦。”

“可令生者忆起所思所念的过往，但服用者若是沉溺于梦中，现实身体便会迅速的衰老，陛下可要此丹？”

林宝萱顿时出声：“陛下！不可！”

陆谨奕爬着细纹的眼尾发红，眸中情绪起伏不断。

他一步步朝仙师走了过去，却没接那药瓶，而是惨然笑开。

“世人最看重的事便是生死了，更何况朕还是坐拥江山的帝王，你们凭什么以为朕会为了她放弃自己性命？”

“她又凭什么可以那么轻易去死？凭什么？”

众人听着，心底不禁一阵唏嘘。

是啊，陛下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损伤龙体。

可陆谨奕笑着笑着，却突然抬起双手捂住了眼。

“朕说让她留在皇宫等着，她却转头就攀附上了别人。”

“朕明明对她一腔赤诚，她凭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抛下朕离开？那个叛军首领算个什么东西。”

“当年她听到了她母亲死讯，还想出宫，她根本不知道，她母亲也恨她。”

“她根本不知道，她哥哥为了去救困于敌营的她，途遇山洪去世。她母亲将一切怪在了她头上，只想和她同归于尽。”

“若不是朕拦住这个蠢女人，她早死了！”

他说着，却又崩溃不已。

“不，是我害死了她，我抄了萧家，让她与家人骨肉分离……”

“萧芸舒，我骗了你，我根本没有放下曾经，我恨你，我恨你，你凭什么可以那么云淡风轻的离开……”

“是我逼死了阿芸……”

这是陆谨奕第一次不称朕，也是众人第一次见他失态。

仙师深深的看着他，漠然开口：“既然您不想消耗寿元让萧贵妃入梦，那贫道便先告辞。”

说完，他轻轻一挥拂尘，行了一礼就转身要走。

陆谨奕突的抓住他，像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浮木。

“她生前朕没能见她最后一面，若朕死了，是不是就可以真正见到她了？”

第12章

天上乌云涌动。

林宝萱与宫人齐齐惊骇跪地，嘴里不断喊着“陛下不可”之类的话。

陆谨奕面色如常，定定看着仙师。

可仙师却淡然摇头。

见状，陆谨奕步伐一晃。

他接过仙师手中丹药瓶，便转身，只是刚走两步，他又停下。

“萧家当年所犯之罪，今日统统一笔勾销，即日起，朕要萧氏旁支恢复从前的荣耀！”

林宝萱看着他背影，并不年轻的容颜上满是幽怨不甘。

她怨他，她怨萧芸舒。

但她更怨自己，为何不是男儿，明明她是家中独女，却并不受宠，反而揽尽了丞相府所有伺候父兄的活。

好不容易熬上了皇后之位，却还要和一个死人斗。

月光洒入凌禾宫，显得寝殿内愈发清冷。

陆谨奕躺在阿芸的床榻上，贪恋着她残留的气息，服下入梦丹后，整个人都沉沉睡去。

淡淡药香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内殿，馥郁芬芳中夹杂苦涩。

陆谨奕执着玉如意挑开萧芸舒的红盖头，与她四目相对。

他激动万分开口：“阿芸，我此生永不负你。”

“阿奕，我不羡鸳鸯不羡仙，只愿与君共今朝。”萧芸舒笑得羞涩甜蜜。

此情此景，陆谨奕几乎心如擂鼓。

他简直不敢置信自己能如愿以偿娶青梅为妻，他恨不得昭告全天下的人，问他们，有谁像他一样能娶到心心念念数年的姑娘！

陆谨奕想要握住萧芸舒的手，却因太激动，一脚踩在她长长的裙尾上。

萧芸舒往前扑，陆谨奕迅速抱住，天旋地转间，他脑子一片空白，似是有烟花炸开。

可是梦，在此也碎了。

陆谨奕从回忆中醒来，颤抖着手继续拿起药瓶：“朕抄了她满门，只有在梦里，她才会乖乖叫朕阿奕。”

说着，他抓起一把丹药就吞了进去。

梦里，他回到了外出平息叛乱前。

巍峨城墙下，萧芸舒紧拥着他：“阿奕，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准备了一个惊喜给你。”

……

“阿芸！”

梦再次破碎，陆谨奕坐起身来。

看见清冷的宫殿，他才惊觉萧芸舒早就死了，她留下的惊喜，是一尸三命。

他抱着白骨，抬手描摹着她的眉眼。

一点点将那些她不知晓的事情尽数说于她听。

“那日你与林宝萱一同坠墙，我不是眼花，我想救的人就是你。”

“可我不明白，为何你要杀她，三十年前你也是这样，为了杀皇后，甚至不顾拦在她前面的我，执剑直直刺来……”

“当年我受伤后，每日都在想，你是不是也恨我。”

“前些日子刺杀一事，终于让我承认，你对我，恨之入骨。”

“萧芸舒，我错了，我不该和你赌气……”

“但事已至此，你我人鬼殊途，便从此两不相欠吧……”

他搂着萧芸舒的头骨哭到喉间都有了血腥味，才忍下那句“求求你，说个不字”。

他心底甚至升起一股怨恨，恨自己为什么要成为君王。

这一夜，注定众人都辗转难眠。

陆谨奕恍惚地走去梅园，想要在那里选一处宝地葬阿芸的尸骨。

可他一过去，却听见远处一阵细微动静。

他步伐一顿，不禁循声望去。

却看见远处，林宝萱正和一黑衣人交谈。

“真没想到她都已经腐烂成泥化为一堆白骨了，亏之前本宫还在想如何对付她，甚至想着刺杀一事不够，还准备往她宫里埋巫蛊小人。”

“不过本宫和她那冤魂说了那么多话，还拽过她的手，多少有些晦气了，改日还请哥哥再找些仙师入宫驱邪。”

“放心吧，我明日再去找些仙师，你高枕无忧就是我们林家高枕无忧，等陛下一死，你就是唯一的太后了！”

第13章

陆谨奕僵住，一股冷意瞬间侵袭全身。

原来这才是真相。

阿芸她没想过造反，真正要害他的人，是他信赖无比的枕边人！

他眼底闪过杀意，走出去，戾声道：“太后？你就没想过你连皇后都做不成了吗？”

林宝萱闻声，慌乱回头，眼底尽是大惊之色。

“陛下，您听臣妾解释，臣妾……”

她支支吾吾半天，却解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陆谨奕嗓音骤沉：“来人！将皇后带下去。”

下一瞬，几名暗卫如鬼魅凭空出现。

他们将那黑衣人斩杀，又扣住林皇后的胳膊，在陆谨奕示意下，拖着林皇后往外走。

可这时，林宝萱徒然跪了下来。

堂堂一国之母，在此刻却不断往前跪爬，拽住陆谨奕的衣袖。

“陛下，臣妾知道错了，要是您废了臣妾，太子和皇孙他们该有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