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家族一般有一次聚会，各家轮流请。

去年是我家，今年就该大伯家。

一见大伯，所有人都忙不迭地倒茶递烟。

只因为大伯是食品加工厂厂长，手底下管着几百号人。

爸爸最热情，一把搂过大伯的胳膊，一点都没察觉大伯嫌弃的目光，和刻意保留的疏离感。

但要说起来，大伯现在拥有的一切，原本应该是我们家的。

那是爸爸和大伯都是厂里的普通工人，分家后大伯日子过的一直不咋地，经常没饭吃带着一家几口来我家打秋风。

因为妈妈托关系介绍，再加上爸爸勤劳能干，厂里给了爸爸一个进修提干的机会。

可当妈妈为爸爸的晋升都铺好了路时，才得知爸爸将进修的机会让给了大伯。

他拍着胸脯，家中顶梁柱的做派。

「你看我哥那可怜样，都是兄弟，我不帮他谁帮他，以后我还有机会，眼界不能这么窄。」

大伯回来后就得到了晋升。

紧接着就传来了噩耗，厂里改革，我爸下岗了。

高升的大伯将家里人的关系几乎安排了一圈，唯独没想过安排我爸。

爸爸还要装作不在意，「没事儿，没事儿，先紧着需要的人。」

后来大伯母因着大伯这层关系竞选到妇女主任的工作，成了妇女中说得上话的扛把子。

大伯的一双儿女学习不好，大伯花钱送他们双双出国。

而我彼时正因为一千块钱生活费站在街边上发传单。

后来再说起这个事，大伯完全不认爸爸的功劳。

「我还需要他让？这不都是我自己争来的。」

直到现在爸爸还只是个普通工人，只有我和妈妈心疼他搬砖辛苦，其实别人背地里都喊他二愣子、二百五。

亲戚基本都上了桌，爸爸举起酒杯大手一挥。

「今天大家吃好喝好，我买单，别客气。」

明明连妈妈三千块钱的住院费都拿不出来，一到饭桌上又要请客。

真没救了。

妈妈使劲拽了拽爸爸的袖子，有些着急。

「说好该你哥请，你装什么大头？」

爸爸使劲甩过妈妈的束缚，瞪着一双牛眼。

「你一个女人懂什么？人情社会。」

「你啊，一点亲戚观念都没有，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我不知道装比、当冤大头是能成仙是怎么的，就这么让他上瘾。

他本意是想靠这个赢得大家几句奉承夸张，哪怕大伯推脱几句，两个人互相拉扯有面子。

可没想到最有钱的大伯反倒不吭声，大伯母一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样子，给小孙子连夹了好几块虾。

另外几个亲戚见状，连忙又开了几瓶茅台。

妈妈越看越着急，问他：「你哪儿来的钱付帐呢？」

爸爸得意洋洋。

「我认识老板，请他吃过几次饭，可以先赊帐啊。」

「看到没？这就是经营关系的好处。」

爸爸沾沾自喜，就好像赊帐就不要钱似的，最后吃亏的人不还是他。

可他就是觉得自己有面子，其他人都尊敬他看得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