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从你的城市里经过
那一夜的深夜两点多，火车载着我从你所在的城市里经过。那个城市是醒着的，而总是为事业奔忙的你一定已在疲惫中睡着了。我躺在卧铺上，在火车的摇晃中也睡着了。等我从睡梦中醒来时，已是凌晨四点。同行的人告诉我说，一个多小时前，列车已经经过了那座城市。我无语，心中有隐隐的痛和伤感滑过。
因了你的存在，那座城市一直是我的向往，是我遥望的方向和关注的地方。其实二十年前，你曾告诉我说，你的家就住在那座城市的长江边上。年轻气盛的你还说，等到了暑假，你要横渡长江。我知道你说要横渡长江完全是因为我。在那之前我曾看过张承志的一篇小说《北方的河》，很喜欢其中一个章节。那个章节是写一个男孩扑向黄河的壮美姿态。在黄河边采风的女孩就因为男孩那个绝美的姿态，那男性的强健气魄和雄风力度而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我看过那篇小说后曾对你讲过那个章节，并且特意推荐了那篇小说给你看。我本无意，只是因为喜欢那篇小说表达的主题而已。但可能对你造成了某种误导。而当时的我又无从解说。所以当听你说暑期要横渡长江的话之后我很是不安，只好极力劝说你暂时不要冒险，等水性练得更好以后再说。毕业时，你也曾邀请我去你的家里，去那个城市做客。也许你是在用那样的方式来表达对我的某种情感。但年少矜持的我以父母绝对不会同意我走那么远的理由而坚决地拒绝了你的邀请。甚至当毕业走的那天，我答应了去送你后，却又怀着莫名的紧张临时拉上了女友一起去，借此来回避你有可能对我说出的某句话。其实，临上车前，看着你满含了哀怨和无奈的眼神，我的心里已很不是滋味。当火车载着你向着你家乡的方向疾驰而去，在轰鸣声中渐渐淡出我视野的时候，我的心很失落很痛。很多年后，每当我走近火车站，就会清楚地记起你的眼神，记起火车缓缓地驶出站台，轰鸣着疾驰而去的那一幕，也依旧有一种失落和伤感盘绕在心头。
虽然你后来终是说出了心中的爱，虽然我们也曾经相逢过两次，但时光荏苒，星移斗转，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我回不到从前的纯真里去了，而你也有着某种难以卸去的责任在肩头。虽然你说，你一定要挣脱那份束缚，来追寻自己的爱情梦想，但我走不出自己内心的阴影，我也不愿去伤害别人，所以面对你的热诚，我再一次放弃了，选择了决绝的逃离。你带着满心的伤感再次回到了你的家乡，回到了那座城市，回到了你长江边上的家。从此我们天各一方，再没有相见。
十几年前，你曾来我生活的地方看过我。那一天，住在简陋宿舍里的我无法招待你，只好借了别人家一间厨房来做饭给你吃。结果最终却是你在做饭炒菜而我坐在灶膛前烧火。我至今还记得你一边做着饭一边给我讲炒菜的要领。我也记得后来当我分到一间厨房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假如你能再来一次该多好啊，我就可以在自己的厨房里亲手给你做一顿饭，然后高高兴兴地看着你消灭它。几年前，你也曾出差路过离我不远的地方，你高兴地打了电话给我，说是十几年不见了，这次一定要来看看我。我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候你的到来，结果第二天等到的只是你从飞机场打来的电话，因为单位里临时出了急事，你不得不立即乘飞机赶回去。十几年之后我们都期待着的会面就这样无情又无奈地错过。如今，你已经没有了音讯，我知道我们此生也许再不会有相见之时。但你依然是我心头的牵挂，你所在的城市，也依然是我关注朝望的方向。
我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爱过你，我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你，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定义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意。我只知道，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想念你，从来没有停止过牵挂你，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你的回忆。尽管我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要和往事干杯，要和往事告别，可是我却始终无法停止对你的牵挂和思念，也不想停止。我写了很多很多关于你的文字，写的时候我眼含着热泪，看的时候我一样眼含热泪。我知道你是不会看到这些文字的，所以我才写。可是假如有一天你看到了，是会感到欣慰，还是心酸？这个答案我无法预测。
你成家很迟很迟，领孩子也很晚很晚。你曾对我说，你有着太多的不甘心。十几年前的爱情梦想一直在你的心里。如今，我不知道那个旧梦对你来说，是否已经完全地过去。我也不知道岁月的磨砺在你的身上留下了怎样的印痕。只有你挺拔俊秀的身影依旧在发黄的照片上挺立，你年轻英俊而略带忧郁的面容依旧在我的影集中微笑。背面上，那印有你泪痕的字迹还清晰可辨：你是我心中的绿洲。愿你的冰心里永远有我的一角安歇之地。什么时候再见一面，我死而瞑目。
那一夜，我从你的城市经过。城市醒着，而我们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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