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母亲炖的土鸡,抹干净嘴头的油腻,背起手,溜溜达达走出家门。乡间是我熟悉的地方,如今又是我陌生和好奇的地方。他的变化太大,儿时的记忆中,能够找到的乡间的影子,实在很少。从前土里土气低矮的房子,而今已是明堂瓦舍。从前幽静的小路,而今也已变成了干净的水泥路,只是路两边的白杨依旧挺拔,在晚风中摇曳着枝条,心无旁骛的舒展着身躯。走在街上,默默的寻觅,那盘石磨似乎早就拆卸下,不知进了那家的院落里。还有那曾经热闹的碾场,叽里咕噜碾着庄稼人的希望,一群女人和孩子,叽叽喳喳的,东家柳西家杨,插科打诨,笑骂声从围着篱笆的碾道中,轻缓的流泻。仿佛昨天的事情,悠悠响在耳边,却再不能寻到一丝踪迹。五月的乡间,五月的街村,端着长长烟袋,三一群,五一伙,扯闲篇的老人们,也见不到了。连蹲在门口的大黄狗,老黑们,也成了往昔的故事。走在这样的乡村,我的脚步里有太多的兴奋,还有些许的怀念与感伤。感叹生活的变化,时代的变迁,感叹家乡的美好。
不知不觉间,走出了小村。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绿色的麦田,淡淡的清香随风飘荡,就像顽皮的孩童,戏弄着闻惯了汽油味儿的鼻子,让我情不自禁的伸开双臂,对着满眼的绿色,深深的呼吸。像是喝着香咧咧的美酒,寂寞的品着童年的记忆。田埂的诱惑,仿佛父亲有力的手臂,拉着我,慢慢走进绿色的海洋里。俯下身子,伸出双手,轻捋着翠绿的麦禾,抑制不住的张开嘴,扯下一片叶,轻轻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少年的记忆便如喷涌的泉水,流淌过不再纯净的心灵。哦,久违了的乡野,久违了的土地,徜徉在您舒适温暖的怀抱里,我感到自己像是回到了天堂一般。您的一切都令我陶醉,令我神往。昼思夜想的,其实就是您封存在我记忆里的气息。
乡间的天格外的蓝,格外的明净。落日的余辉,仿佛画家涂抹在西天的色彩,美妙而使人遐想。几片浮云,像是几片薄纱,在明净天空里,慢慢的飘荡,拽着我无尽的思绪,悄悄走进自己的童年里。我感到自己似乎与天地融合着,脚踩着浓浓的乡情,头顶着厚重的思恋,犹如婴儿般,蜷缩在母亲的腹腔里,酣畅的吸吮着来自乡间的一切。
总想停下脚步,多看看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还有土地上的万物。可又怕惊扰了他们,只好放轻脚步,孤寂的走。一条小河,静静的躺在绿色里,荡着碧波,粼粼波光,在柔缓的风中,起伏跌宕。长长的堤湾,绿影婆娑,枝条摇曳,晚归的雀儿,在枝条上跳跃。静静地听,哩哩的鸟鸣,从浓荫里飘出,合着乡野的虫鸣,成就着一曲乡间的暮曲。这暮曲就是贝多芬的田园交响乐,舒缓,轻柔,美妙,让人流连忘返。躬身走上堤埝,轻喘着站在小河的身上,眼里瞬间便有泪儿爬出。这是我的河,那清清的河水,曾经洗过我的汗水。我把童年的快乐都融进了河水里。搂抱着粗大高挺的杨树,仰头望见搭在枝头上的喜鹊窝,几乎让我失声。默默地在河堤上走,找寻着儿时的一切。